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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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中和后退一步,紧紧捏了捏剑把,冷厉地道:“我改变主意了,还不到自了的时候,我要活着看你遭报,我………冷极冰寒地一笑,武同春道:“我早知道你是故作姿态,你不是那种有志气的人。”

    “住口,我许中和不在乎死,但要死得有价值。”

    “怎样才死得有价值?”

    “你有本领现在可以杀了我,但我要反抗,我要力争活下去的机会,等着那么一天,看你追悔,看你生死两难,看你自己为你所为而付出代价,看你“住口,你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那么一天,竭尽你所能保命吧!”白芒一闪,剑挟地电之威,罩向许中和。

    许中和狂叫一声,举剑迎击。

    一个是含恨杀人,一个是力图保命,双方全力施展杀手。

    惊心动魄的场面立刻重叠了起来,杀机充斥在废墟间。

    一青一白两道剑芒绞扭厮缠,怒卷狂伸,剑气迸射裂空,绞碎了每一寸空间,金铁交鸣之声串成一片。

    拚命,势如狂风骤雨。

    人疯狂了,场面也疯狂了,双方的意念中,只有一个“杀”字。

    惨哼频频传出,隐约中双方见了红。

    场面缓了下来,但杀机未减,双方都成了血人,作最后的拼搏。

    不管是谁先倒下,反正不见死不休。

    向张俊美的脸孔,此刻凄厉如鬼。

    “锵”地一声巨响,双方踉跄后退,拄剑喘息。

    四只血红的眼,不瞬地对视着,两颗心被炽烈的恨火焚烧。

    两支剑一上一下扬起,挪步,接近……“呀!铬!”嘶吼夹着金铁交鸣,两条不稳的人影摇晃着倒退,“砰”然双双跌坐地面,口角沁出了鲜血,仍保持虎视之局。

    许久,许久,双方又挣扎着站起,半步半步地费力的挪近……”

    “呀!”两支剑一触再分,只是都成了强弯之未,完全失去了劲势,人再度跌坐下去,双方口里都冒着血沫,血红的眼失了神。

    最后的时刻快到了,看谁有力气作最后一击。

    日到中天,照着两个血人。

    爱,是一种力量,可以鼓舞人去做平时所不能的事,而恨,也是一种力量,能激发潜能到限。

    武同春用手撑地,双膝下跪,然后缓慢地站了起来,摇摇欲倒,但还是撑住了没有倒下来。

    武同春一喘一挪步,问许中和迫近,目光偈一头重伤将死又靠本能挣扎的野兽,可柏极了,如果此刻有人看他一眼,准会终生难忘。

    距离缓慢地缩短,八尺,五尺,三尺,出剑可及的距离。

    许中和面孔扭曲,抬剑刎向脖子,但力不从心,嗒然垂下,想自了亦不可能。

    惨剧已无可避免。

    武同春剑尖离地,抬到两尺高,口里怪兽般嗥叫一声,笔直刺问汗中札心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一道罡风,横裹卷来,闷哼声中,双双滚到地面,昏死过去。

    现身的,赫然是曾受武同春援手,后来被丑女放弃的蓝衫书生。

    蓝衫书生望着两个不省人事的拚命者,口里喃喃地道:“我如果来迟半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该如何处理?”

    他脸上一片激动之情,思忖了半刻之后,又自语道:“暂时只好如此!”于是,他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红一白两颗药丸,塞人许中和口中,又迅快地点了他几处穴道,然后抱起满身血污的武同春,疾奔而离。

    许中和悠悠醒转,起坐,对于昏厥前一刹那的情况他有些模糊,事实上他什么也没看到,仅仅意识到有第三者介入,倒是还留命在,使他感到意外。

    现场只他一个人,武同春已失了踪影,为什么,当然他电不知道。

    试一运功,内力已恢复了三四成,身上的伤,也没有什么剧烈的痛感,像是经过救治,这又是意外的情况。

    站起来,望着凝碧的墓碑,他喃喃地道:“大嫂,我知道你不瞑目,可是……我怎么办呢?八年前所发生的事,我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义兄恩断义绝,异姓手足相残,我能死么?

    死能解决问题么?”

    两滴清泪,滚落腮边,一声长叹,又道:“大嫂,我要把这件事完全查明白之后才死!”说完,转身蹒珊而去。

    武同春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堡内旧居的床上。他转动目光,茫然回顾,竭力回想所发生的事,但除了感觉在将要把剑刺入许中和心窝之际,突然一道掌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许中和是生是死,也无从判断。

    怎会躺到这里来呢?是谁介入这件事当中?当然,自己不会平白无故躺到这里来,一定是被人带来,是谁呢?他起身,感觉伤痛并不严重,从本能上的感觉,是受了救治,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许中和的生死。

    于是,他暂时抛开第三者这个谜,在橱里找了两袭没带走的内外旧衫,把染遍了血渍的衣衫换下,然后出房走向废墟。

    到了分隔内外的残缺院墙边,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传人耳鼓:“你就放过我吧!

    另一个娇脆悦耳的声音道:“你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带你回去抵数。”

    武同春大惊意外,凑近缺口一看,为之骇然。

    墓前,一男一女相对,男的是曾害自己顶缸的蓝衫书生,女的,赫然是那声美面丑的“魔音女”,也正是天地会主的宝贝女儿。

    她和他怎会出现在此地?“魔音女”来临,可能是得手下人报讯,还有可说;蓝衫书生呢?他避丑女之不暇,怎又碰在一起?他隐住身形,想看个究竟。

    只见蓝衫书生打躬作揖地道:“姑娘,你要在下如何交人,在下也只见过他一次面,彼此间……”

    “魔音女”道:“我不信,你们分明是一路的,不然你怎会到此地来?”

    蓝衫书生道:“巧合呀。”

    “那我碰上你,也是巧合,这巧合表示有缘,对么?”

    “姑娘放弃那姓武的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管。”

    武同春心念疾转:“丑女是为自己而来没错,该会既已传出‘天地符’要自己的命,她当然已经改变主意。但蓝衫书生的来意呢?自己与许中和拼斗时,暗中发掌阻止的是他么?

    可是上次他被迫得大叫救命,即使会武,也属有限,这的确令人费解……”

    “魔音女”又道:“你怎会到此地来?说!”口气不善,但声音仍脆得像银铃。

    蓝衫书生道:“在下生来好奇,尤其对于不语一类的传闻。因为在下听人谈论,无双堡废墟中有女鬼出现,所以想探个究竟。”

    “嗯!我也是听说如此,所以才亲自来查明内幕。你不怕鬼?”

    “不怕。”

    “胆子倒是不小,要见识鬼,应该晚上来。”

    “晚上?不成!”

    “为什么?”

    “真的碰上鬼可不是玩的。”

    “你不是说不怕鬼?”

    “白天不怕!”

    噗嗤一声,“魔音女”笑出声来,但随即又板起丑脸道:“白天一样会碰到鬼。”

    “不会,鬼是属于夜晚世界的。”

    “现在你就已经碰上鬼了。”

    “在……哪里?”蓝衫书生惊惶四顾。

    “就是我。”

    “噢!不,不,姑娘怎会是鬼。”

    “废话少说,姓武的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真的不知道。”

    “那你跟我走。”

    “姑娘,没有用的。”

    “没有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用就是没有用。”

    “你想死?”

    “不,不,在下不想死,还想活下去,世上虽然尽多丑恶的事物,但活着看看也是好的嘛!”这话颇有哲理的意味。

    “魔音女”转了话题道:“你相信有鬼么?”

    蓝衫书生道:“在下读圣贤之书,理当不信,但偏偏有人代代传说不断,所以……”

    “所以你还是相信?”

    “不,一半。”

    “什么叫一半?”

    “照一般的说法,人为万物之灵,这一点灵性,该解释为精魄,人死则魄散,但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譬如说,一个人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屈死,冤死,凶死,总之是不该死而死,于是心有未甘,精灵聚而不散,所以……可能有鬼。”

    暗中,武同春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妻子凝碧是精灵不散么?“魔音女”笑笑道:

    “好了,我们不谈鬼,现在你跟我走!”

    蓝衫书生退了两步,栗声道:“姑娘定不放过在下?”

    “魔音女”向前迫近一步,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抓你走?”

    蓝衫书生打着哆嗦道:“姑娘,天下男人比在下强十倍百倍的多的是,为什么……”

    “魔音女”伸手抓出,口里道:“我就是选上你。”

    “啊呀”一声,蓝衫书生踉跄闪躲,动作很笨拙,但却巧极地避过了丑女的一抓。

    武同春心中一动,这书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是碰巧的?“魔音女”丑脸一变,“咦”了一声,再度抓出,迅厉玄诡。

    武同春在暗中替蓝衫书生捏一把汗,他自问换了自己,想避过这一抓也不容易,可是,天下事竟有那么怪……“妈呀”一声,蓝衫书生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但又避开了。

    一次是碰巧,两次便不是了。

    “魔音女”粗眉一挑,道:“好哇!原来你是装猪吃象;我真是走了眼!“银铃似的一笑,又道:“咱们的事算定局了,我非……”话声中作势就要出手。

    蓝衫书生怪叫道:“听在下说一句话。”

    “魔音女”收势道:“有话快说!”

    蓝衫书生近前低语了数声,然后又退开。

    “魔音女”丑脸这变。激动地道:“是真的?”

    “半点不假!”

    “如果你骗我……”

    “下次见面你就下杀手。”

    “魔音女”窒了片刻,一跺脚,电闪而去。

    武同春大感困惑,蓝衫书生到底说了什么话,使丑女放手离去的?蓝衫书生用手拭了拭额汗,道:“好险呀!几乎让这女鬼缠得脱不了身。”

    武同春弹身掠人废墟。

    蓝衫书生拱手道:“武兄,幸会。”

    武同春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在下先请教朋友上姓尊名?”

    蓝衫书生笑道:“不敢,小弟贱姓白,草字石玉。”

    “白兄!”

    “不敢。”

    “白兄不速而至,必有指教?”

    “指教不敢。小弟上次蒙武兄仗义伸手,得以脱离那丑女的纠缠,尚未申谢,所以特来亲致微忱。”说完深深一揖。

    这话是真是假,武同春无由判断,但对方那份文采俊逸的风姿,却令他暗自心折,这份容貌,如果再添些英气,武林中恐怕难找其匹,一面相对,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似熟稔又似陌生,记忆中,从没见过,但偏偏又似曾相识。

    当下力摒杂念,不徐不急地道:“白兄就是为了这件小事而来?”

    白石玉道:“在小弟而言是大事。”

    武同春暗忖道:“的确是大事,为了插手管这闲事,几乎送命不说,还惹下一身麻烦,成了‘天地会’搜杀的对象,将来还不知是何结局。”

    心念之中,道:“在下方才与人交手互搏,是白兄出手阻止的么?”

    白石玉坦然道:“不错!”

    武同春俊面一变,道:“为了什么?”

    白石玉若无其事地从容道:“小弟不愿见两败俱亡之局。”

    武同春咬咬牙,道:“在下本有机会杀他,现在……再找到他很难了。”

    “武兄固能杀对手,但自身也难以幸免。”

    “何以见得?”

    “小弟旁观者清,对方准备还击,只是举剑之劳,在双方真力俱已消耗之下,必然会造成两败俱亡之局。”

    这话不无道理,武同春将信将疑地道:“对方人呢?”

    白石玉道:“可能走了,小弟当时只顾救治武兄。”

    武同春无可奈何地道:“如此,在下倒要致谢了!”

    “不敢,小弟受大惠于先,这点小事岂足挂齿、恕小弟多言,武兄与对方何仇何怨,而至于以死相搏?”

    “这……恕在下无法奉告。”

    “既然武兄有不便明言之处,算小弟没问就是了。”

    武同春日芒一闪,道:“白兄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石玉摇摇手道:“武兄错抬小弟了。花拳绣腿,尚不足防身,怎能当高手?”

    武同春当然不会相信,心里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早知如此,上次在丘陵中,他叫救命时不予理睬,便不会有这大的问题发生,愈想,愈觉得气愤难消,把原先对他的一丝好感冲净了,面色一沉,道:“白兄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石玉道:“小弟有句话不便启齿。”

    武同春淡淡地道:“请讲。”

    白石玉露出扇贝似的玉齿一笑,道:“想与武兄交个朋友。”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在下一向不喜交友。”

    白石玉眉一皱,道:“是小弟高攀不上么?”

    武同春冷漠地道:“在下生性如此,请白兄见谅!”

    白石玉露出很失望的样子,讪讪地道:“如此……打扰了,告辞。”

    武同春内心感到一丝歉然,觉得这样未免太使人难堪了,但他不想改变既定的原则,一俟公案了断,便永绝江湖,当下微一抱拳,冷冷地道:“不送!”

    白石玉掉头举步离开。

    武同春目送白石玉的背影,心里想:“许中和伤势不轻,绝无法走远,说不定躲在这附近疗伤,何不在这一带搜搜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他。”于是,他也跟着离开。

    事实上,许中和真的没有走远,他躲在废墟中的假山石洞内疗伤.虽然白石玉给他服下了治伤丹,但一时还是无法复原的,而最主要使他留下的原因,是那一身血污大白天里见不得人。

    假山离坟墓只有三丈多,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魔音女”那一幕也入了他的眼,他对白石玉感到莫测高深。

    武同春怎么也想不到许中和还在废墟,他径自出堡搜索去了。

    由于白石玉与“魔音女”都谈到鬼,许中和心情十分紊乱,他不信这种无稽之言,但下意识中又希望真的有鬼,而这鬼就是含冤负屈而死的吴凝碧。

    正自冥想之际,忽听一个声音道:“兄台可以出来了!”

    许中和大吃一惊,举眼望去,只见一条蓝色人影站在假山旁,立即钻了出去,抱拳为礼道:“白兄早知小弟藏身这里?”

    白石玉微一点头道:“是早发觉了。”

    许中和仔细一打量白石玉,心中一动,脱口道:“白兄,我们在何处见过?”

    “是吗?”

    “小弟感觉似曾相识……”

    “小弟倒没有这感觉。”

    “对不起,小弟失言。”

    “无妨,无妨!也许兄台曾在什么地万瞥见还小弟,只是不相识罢了。”

    “小弟姓许名中和,谨此谢过援手之德。”说完,揖了下去。白石玉还礼道:“言重了,不敢当许兄的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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