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雁过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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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四 章 雁过留声 (第1/3页)

      唐剑宁大叫一声:“姬文央,你?你是姬文央?”

    那人不答,却一皱双眉,喃哺道:“怎么这一次发作得这么快?”

    接著便是面色铁青,双掌一手抚胸,一手附背,喘气连连,似乎疗伤又进入一个紧要关头。

    剑宁一连和他说了好几句话,却始终没有回答,心中不禁微愠,但是侧目一瞧,看见他左手按在胸上,肘上用两条树干扎绑住,分明是手臂折断了的模样,想到他白发皓皓,竟然身受如此伤痛,又不禁大为同情,这时候,那人额上,颊上全见了汗,双眉紧紧蹙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剑宁站在一旁,爱莫能助,他呆呆望著地上那‘姬文央’三个字,心中不禁又惊又疑,暗道:“如果他就是百步追魂,那么,那么常败翁沈老前辈必然是胜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阵窃喜,但是他忽然又想道:“也可能是两败俱伤啊……”

    他想到草坪上那一滩血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那人忽然全身一阵抽搐,剑宁低头一看,顿时大大吃了一惊,原来那人这一阵子汗如雨下,两只手一前一後不停地点著,剑宁骇然暗道:“他竟一心两用,双手同时遍点前後周身要穴,此人功力之高,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了。”

    那人双手一前一後愈点愈快,全身衣衫几乎已经湿遍,剑宁细细注视之下,只见他双手动得虽快,但是每一指点出,都有一种龙腾虎跃的气势,似乎是一指所向,便能控制全盘一般。

    剑宁也曾跟摩云客学过一些点穴的功夫,但是那曾见过这等点穴神技,当下不禁浑忘一切,眼睛心神都随著那一指移动。

    他暗暗不由自主地叫道:“神庭,後官,玉枕……气海,好,好了,还差华盖一处了……

    呀——”

    忽然之间,他不禁惊叫出声,原来那老人点到最後‘华盖’要穴时,却斗然手腕一重,一指点歪了数寸——

    只见老人面如醉酒,于根紧咬,猛然开声吐气,抬起手来,那只左手这时竟如有千斤重量一般,他似运出全身劲力,才把左手抬起,再次向‘华盖’点去——

    奇的是方才运指如飞的手掌,这时竟然笨拙无比,一指点下,仍然差了几分。

    老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面色更加红了几分,剑宁知道这最後一穴若是点不中,老人立刻就得血气暴裂而死,他瞥目一望,大叫一声,原来那老人左手肘上扎著的布条已经松开,树枝做成的绷架已经脱落,那只手臂从肘下折断,软绵绵地垂著,剑宁暗道:“难怪他再也无法运劲点穴——”

    当下提起真力,猛然一指向老人华盖穴上指去。

    剑宁的中指触著老人的华盖穴上上立时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劲道沿著他的手臂传了过来,他大吃一惊,猛可向後倒翻出丈馀,而那股暗劲却依然不受阻止地传上身来,他只觉全身血气一震。

    猛可听得那老人大喝一声:“快快放松真力!”

    剑宁天生反应敏捷无比,他闻言之下,立刻速捷无比把贯注百骸的真力一收,霎时觉得另一股阳热无比的劲道充入全身穴骸,自己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後飞出,‘碰’的一声,背臀撞在一棵碗口大松上。

    只听得‘哗啦啦’一声暴响,那棵松树‘卡察’一声中腰而折。

    剑宁爬起身来,觉得背上撞得好生疼痛,但是胸中血气却是平稳无伤,回目望著那整整齐齐被撞断的松干,不禁又是骇然,又是不解。

    这时那老人竟在一刹那之间,面色恢复如常,他睁目道:“方才老夫连点全身七十二穴,点到第七十一穴上,已把全身穴道淤气逼聚华盖穴上,你这一指点下,立刻将级气导出体外,但是部沿你之手臂侵袭而上,你若聚气相阻,必然受到内伤,是以老夫叫你放松全身真力,如此外动化为内力,你便最多受点外伤罢了。”

    剑宁听得茅塞顿开,恍然叫道:“那麽这和‘隔山打牛’的功夫是一个道理啦,‘隔山打牛’可以力道传出中间之人,而中间人丝毫无损,方才我力道一散,便成了中间之人,而那力道就全打在松树上了。”

    老人喜道:“你这娃儿可聪明得紧啊。”

    剑宁想了一想,懦嚅道:“前辈可就是百步追魂姬……姬老前辈?”

    老人双目一翻道:“老夫正是姬文央,你害怕了吗?”

    他说时脸色一沉,那当真如凶神恶煞一般,就凭他这一句话和这一瞪眼,武林中人端的是闻风丧胆,但是剑宁除了两日前从飘零仙子口中听到百步追魂之外,对这个大魔头可说没有什麽印象,当下大笑道:“怕什麽?”

    姬文央倒是吃了一惊,他仔细打量了剑宁一下,忽然冷冷道:“你是什麽派的?”

    剑宁还没有回答,他已抢著道:“你可是少林派的?哼,少林的宝相禅师死在老夫掌下。”

    剑宁正要答不,他又道:“你是武当的弟子吗?哼,武当三侠中的洪老大被老夫打折双腿……”

    “你可是昆仑的?嘿嘿,昆仑老人是老夫掌下游魂。”

    “你可是青城的?青城羽士也是在老夫掌中送的命,嘿嘿…”

    “你可是峨媚山的?峨媚极乐大殿前的千年石狮是我姬文央一掌打碎的…哼…”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双目一翻,冷哂地望著剑宁,嘲弄地道:“怎麽?咱们是友是敌?

    哈哈,你一定开始在心中後侮救了这个师门大敌,武林魔王之命吧,哈哈。”

    剑宁从飘零仙子口中听到百步追魂姬文央杀人不眨眼的凶迹以後,心中对这个人很奇怪地产生一种难以明言的感觉,当敏珊哭叫道:“摩云客,摩云客,他杀的人不比姬文央少……”

    他的心中更是震动了一下,无形中他把姬文央和心中最敬佩的摩云客拉在一块儿也,现在他听到姬文央亲口说出这些事来,他望著姬文央那恶狠狠的样子,当下心中大是失望,茫然道:“那麽,那麽你当真是罪大恶极了……”

    姬文央大笑道:“哈哈,一点也不错,罪大恶极,这四个一点也不错,你快滚吧,莫要惹得我性起,连你也宰了。”

    剑宁实在不愿看到姬文央那凶狠模样,他转身道:“可是,我知道,你是被常败翁打伤了。”

    他说著,已经走出了五六步,却听姬文央大喝一声:“站住,你说什麽?”

    剑宁转过身来,只觉姬文央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他不服气地瞪视道:“我知道,你是被常败翁打伤的!”

    姬文央举起右掌来,怒目瞪著剑宁,剑宁暗暗提气戒备,姬文央却忽然笑道:“不错,老夫差点没有给沈百波打杀了。嘿,你怎么知道的?”

    他口气颜色虽都变得和缓,可是那只高举头上的巨掌却未免显得有点尴尬,他轩了轩双眉,随势把手放在头上,理了理头上的乱发。

    剑宁道:“前日晚辈遇著沈老前辈,他老人家说是要寻你一战——”

    姬文央想了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的弟子?昆仑?青城?武当?……不会吧,沈百波怎会与这些名门弟子打交道?”

    剑宁一字一字地道:“方才你一连串说的派别,都与小可无关。”

    姬文央咦了一声,忽然伸手一掌打到,这一掌无声无息,直到剑宁身前数尺,剑宁才发觉拳风隔空袭到,他急忙双掌一撞一分,退了两步。

    姬文央脸上露出无比惊异之色,他喃喃道:“原来是唐敏的弟子,奇了,奇了,唐敏这等流浪汉居然收了徒儿?”

    剑宁道:“摩云客唐敏是晚辈师兄——”

    姬文央更奇道:“那怎么可能?雁荡老人死了已有二十年……”

    剑宁道:“不错,晚辈正是雁荡老人身後的弟子。”

    姬文央点了点头,忽然道:“你走你的路吧。”

    剑宁想了一想,便点点头道:“好,前辈多自珍重,小可这就走啦。”

    姬文央点了点头,那松蓬的头发随著他点头之势上下一振。

    剑宁似乎觉得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却不知该说什麽,他一面反身而行,一面喃喃道:“就这么分手了吗?就这么样分手了吗?”

    但是立刻他又觉得好笑地暗道:“人家和你有什麽关系啊,不这麽分手还要怎样?……”

    他霎时之间又想到那常败翁的面容,那笑声,枯寂中带著嘲弄:“萍水相逢,是怎样相逢,就怎样离别,这是最好不过的安排了。”

    於是他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那阴暗中的草坪。

    姬文央抬头看了看天,天边猎人星座亮了起来,他呼的一声站起身来,向四方的天凝视,口中喃哺地道:“糟啦,时间怕要赶不上了——”

    他大踏步快跑了两三步,忽然一阵头重脚轻,使他跌坐地上,他自己把了一下脉,暗道:“唉,三日之内,我是无法举步的了,但是……我姬丈央焉能失信於人?”

    於是他喘息了一下,又爬起身来,但方一起立上刻一阵头昏脑胀,使他不得不坐在地下,他皱眉道:“我若不立时赶去.华老儿怎么得了?”

    姬文央一世英雄,想不到竟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他一霎时间在心中设想了十几倏计较,但是没有一条计较是行得通的。

    抬眼望处,只见唐剑宁的背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幌动!

    剑宁从山坡上直走上去,他正在想:“方才我忘了问问他铁柱群在什么地方?”

    忽然之间,姬文央的声音从背後传了过来:“喂,姓唐的娃儿,回来!”

    剑宁缓缓返过身来,远望过去只见姬文央正向他挥动白衣的衣柚。

    他一跃而下,走向姬文央。

    姬文央用右手捧住折断了的左肘,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神情,又像是激动,又像是痛苦,却是好半天不曾开口。

    剑宁隐隐觉得这个使天下武林谈而色变的大魔头,心中必有一件秘密之事要告诉自己,他只沉著地等著,好在沉默对於他早已习惯了。

    过了半天,姬文央道:“姬文央一生独来独往,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只是现下事已不得,要……要……”

    他为难地皱著眉,似乎要他说出下面的话来,比举起千斤重物还要困难,只见他挣扎了半天,仍没有说将出来。

    “要……请你……”

    剑宁不待他说下去,立刻大声道:“要我去做什么事?”

    姬文央闻言如释重担,额上已经全是汗水,他缓缓道:“你可知道‘多事老人’之名?”

    剑宁茫然摇了摇头道:“多事老人?多事老人?没有听过。”

    姬文央道:“从此西去,翻过两个山峦,你必能看见一座柱形山群,那便是‘铁柱峰’……”

    剑宁惊叫一声道:“啊!铁柱群……”

    姬文央道:“什么?”

    剑宁知道若是说出自己上铁柱峰另有事情,这‘百步追魂’姬文央必然傲而不愿再将所求之事说出,当下忙道:“没有什麽,没有什麽……”

    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对这大魔头竟有一种深厚的感情。

    姬文央道:“在那里,你将碰上几乎整个武林各派的门人,各大名门正派的弟子——”

    剑宁奇道:“他们上铁柱峰干麽?”

    姬文央冷笑一声道:“哼哼,他们要围攻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剑宁听得直觉地义愤膺胸,但是他立刻冷静下来,心想这如何可能?

    姬文央的语气冷得像冰一样,他沉声道:“那个老人不懂一丝武艺,却是旷世难逢的大奇人,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侠义好人的话.大概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哼,其他的,什么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全是一丘之貉。”

    剑宁觉得他的话多半有点偏激无理,但是他声音中充满了信心和力量,生像是教人听了不能不信的样子。

    剑宁心中一动,问道:“那老人就是‘多事老人’?”

    姬文央道:“不错,正是他。”

    他点了点头,忽然厉声道:“姓唐的,我只问你敢不敢身负与名门正派为敌的恶名去做一件真正的侠义之举?”

    唐剑宁毫不犹疑,朗声道:“只要是义之所在,莫说几个名门正派,便是天下武林一齐得罪了,唐某何惧之有?”

    姬文央喜上眉梢,续问道:“你愿意背上一生恶名做自己衷心愿做的事,还是为了美誉令名干自已不愿之事?”

    剑宁大笑道:“我不愿干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姓唐的也不会皱一下眉,别说什么美誉命名,令名美誉算得了什麽?”

    姬文央大喜叫道:“好,这才不愧是个好男儿,也不枉了咱们相交一场。”

    剑宁被他这几句话一问,天生的本性全流露了出来,姬文央大声道:“既是这样,你便赶快去救那‘多事老人’……”

    剑宁听他口气,那原先尴虺的客套全无,似乎是对著一个知心老友说话一般,转身便要上路。

    姬文央道:“且慢,我传你几招掌法,管叫那些正派弟子吃不完兜著走。”

    剑宁豪气飞扬,也不言语,便反身停了下来。

    姬文央仰首想了一想,忽然在地上拾起一枝枯枝,正色道:“老夫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十招掌法传你,但是碍于时间,能不能领悟,那就要看你了。”

    说著他伸手用枯枝在地上勾了一个人的姿势,剑宁见那姿势甚是平常,只是一手微变,一手直伸。

    抬眼却见姬文央面色十分凝重,似乎是在思索如何把一招绝世奇招在这简单的图姿中表示出来。

    剑宁这些年来苦练唐师兄遗留下来的雁荡内功,表面看来进境甚慢,其实已经具有极上乘的内功根底,只是他没有把这内家神功和所学的雁荡武技招式揉为一体,是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具有多少功力,尽管他的功力和招式都相当纯熟.但可能发出之威力其实只有十之五六,这究竟是无师自通的大缺点。

    他再次仔细观察之下,已经发觉一桩奇事,他把地上画的那人若是当做敌人,则他发现无论自己用什麽招式进攻,似乎都无法从那人一伸一曲的双手中漏进,换句话说,那人虽是如此笨拙的一个姿势摆出,却已稳立不败之地!

    他一念及此,愈看愈觉那人一曲一直的双手中奥妙无穷,抬眼再看姬文央时,只见他此时振枝疾画,在地上已经画到第十个人姿。

    剑宁见他虽在地上勾划,执枝之手却如托了万巨重物,袖口之间发出呼呼劲风,只见他把第十个人最後一笔勾好,曲指一弹,那截枯枝挟著一声呜呜怪响比劲矢还要快地飞了出去,‘夺’的一声竟然钉入一棵大树,深达数寸!

    这截树枝已是枯朽不堪,想是昨冬凋落的残枝,却被他一指弹出.如利钉一般钉入大树,姬文央一弹之劲可想而知了。

    姬文央道:“这十招乃是老夫‘百步追魂掌’中的最後十招,你周敌之际,只要不顾一切连环把这十招施就成了。”

    剑宁遗:“若是对方功力高……”

    姬文央一瞪双目道:“武林中能接下这十招已没有几个人了,还有什么‘若是’?”

    说著便把十招的要诀连说带比地解释给剑宁听,剑宁理解力特强,一听之下,已把姬文央这套威霸武林的掌法明了大半,他虽然自幼即苦练摩云客所授的武功,但是那曾想到世上竟有这等精奇狠毒的掌法,一时之间,望著姬文央那须发俱贲地豪情,不禁呆住了。

    姬文央原本疲累不堪,这时却是精神奕奕,口说手划,这时他正传到第八招‘无常过桥’,抬头却见剑宁目光凝视,似乎有点滞然,又似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由停口皱眉道:“可是我说得太快吗?”

    剑宁不答,姬文央不禁微怒道:“你在想什麽?”

    剑宁精神一凛,问道:“前辈方才所说的这招‘无常过桥’,晚辈觉得有点不明——”

    姬文央愠道:“你没有专心听自然要不明了。”

    剑宁却正色道:“晚辈觉得前辈所言那一掌一腿同时递出之式,似乎远不出图上这一腿跨得神妙——”

    说著就照著地上划的那个姿势一腿踏出。

    姬文央呆了半响,忽然长叹一声,剑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嚅嚅道:“晚辈只是胡乱猜忖的……”

    姬文央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都怪我多事,你还是自己照著地上这些图画参悟吧——”

    剑宁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道:“前辈千万不要生气,晚辈不明之处还望前辈指点……”

    姬文央大笑道:“方才你所说的那句话正是我这招‘无常过桥’全部精华所在,便是我方才向你解说时,几十句话也不如你那一句话中肯,我说的那些都是白说啦——”

    他摇了摇头,续道:“真不料世上真有你这等聪明的娃儿,你还是快些自己看著参悟吧,我瞧一定比我七嘴八舌地解说要强多啦。”

    他看剑宁仍有一点不放心的样子,便笑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别替我老儿难过,我老儿素来口才不佳,辞不达意也是甚为稀松平常之事,倒是你快些把这十招学会好去办事。”

    剑宁实在不知如何应付这局面,他只好望著姬文央笑一笑,姬文央也对他一笑。

    姬文央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只见皓月当空,已过了一个时辰。

    他问剑宁道:“都看懂了吗?”

    月光下只见剑宁面上扬溢著一片如痴如狂的神色,他不待回答,已知剑宁已尽得其中精妙,正陶醉在无比快乐中。

    这种情景对姬文央来说是熟悉的,每当他悟出了武学无上妙谛时,他在寝寐中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剑宁如此小小年纪,竟然能领悟到这种境界。

    於是他的嘴角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是那麽轻微,但是他脸上那种令人战栗的煞气却被这一丝微笑完全掩盖住了。

    当他嘴角上的微笑消失时,他严肃地对创宁道:“孩子.可以动身了吧?”

    剑宁似从梦中惊起,他仰首望了望天,朗声道:“是的,姬老。”

    姬文央道:“今夜你至少要碰到二十以上的敌人。”

    剑宁到底没有和别人交过手,他忍不住问道:“敌人强吗?”

    姬文央冷笑了一声道:“说强度,倒也不见得有多少斤两,说弱么,大约都不会比你差到那里去,嘿嘿,二十年後武林全是这批人的天下。”

    剑宁道:“是青年高手?”

    姬文央点首道:“大半是,嗯,如果我猜得不错,峨嵋的必是那‘天罗魔’翁白水,崆峒的则必是‘一指剑’左萍了,武当么,不是秋月真人就是他的小师弟丘九洲,至於少林麽,大概总是金刚院主持铁龙老和尚了……还有江南绿水七十二路总瓢把子艾锟……”

    剑宁虽然没有听过这些名字,但是从姬文央的口气看来,这些人分明全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高手,否则以百步追魂姬文央的高傲,怎会知晓他们的名头?

    但是他可不怕,正是所谓初生之犊,他只把那几个名头略略在脑海中记了一下。

    姬文央道:“凭你的能耐,自然无以和这许多人抗衡,但是你必须尽量拖延时间,三日之时,老夫必能赶到,若是支撑不到三日,唉……那也不必说了……”

    剑宁道:“前辈还有吩附吗?”

    姬文央双眉一扬,大声道:“我可要再提醒一句,你此去乃是为一素昧平生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一个大魔头去和武林正派为敌,你竟毫无顾忌么?”

    剑宁大声道:“晚辈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不识得什么大体,但是晚辈觉得‘义无反顾’四字确是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所为,前辈不是保证这事是出於‘正义’二字吗?”

    姬文央闻言,忽然仰天大笑,他对著黑漆漆的天穹大声叫道:“老天啊老天,想不到这‘正义’两字从姬文央口中说出,世上除了你以外竟还有一人肯相信,老天啊老天,便叫我姬文央即刻粉身碎骨,又有何憾?”

    说到最後,雨滴英雄之泪已沿著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剑宁心中一阵激荡,他暗暗呼道:“什麽是是?什麽是非?难道这世上被人称为邪魔的人全是好人吗?难道世人所说的善人却全是庸俗的大呆瓜吗?”

    只因他一心最崇拜的摩云客唐师哥,被人视为大魔头,使他对姬文央产生了异常的感情,而也使他生出了这种古怪的念头,也只因这一个怪念头,终於使日後的武林惹起了无穷的风波。

    姬文央恢复了常态,他一字一字地道:“孩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救人於溺,结果反会使人更溺於水,当此之际,你是伸手救人还是袖手旁观?”

    剑宁毫不考虑地答道:“救人该为便为,那管什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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