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补前书重提俞秀莲 恨恶绅群指金百万

    第二十回 补前书重提俞秀莲 恨恶绅群指金百万 (第2/3页)

嫁他也没有嫁了。所以,南宫是使她伤心的地方,你叫她去上那儿开镖店,她怎么能够肯呢?”孙正礼听了,也不言语了,从此就把这件事情搁起不提。她们的镖店,买卖一天更不如一天,南宫县的小镖店都一天比一天兴旺。崔三看着虽很眼红,可是自己没有本事,不能到那里去另开一家。他也曾怂恿着叫孙正礼跟他向秀莲去拆伙,二人到南宫去自创事业,或是暗暗地借着点俞老雕跟俞秀莲父女的名儿,去作买卖。可是孙正礼又是个死心眼的人,他说:“我们给师妹的镖店干,就是给师父早先的镖店干,有一点买卖,够吃饭的,就先这么待着,要是没得吃了,我就回家去种那二亩地。要是自己跑到南宫去想发财,那可不义气,那不是人!”——这就完了,崔三也只好就死了心。

    其实崔三说的这些话,是太冤屈俞秀莲了。俞秀莲所以不愿往南宫去开设分镖店,是因为她恨那“财东”——那里的土豪,恶霸,——她不单决不想去想去和他们敷衍,还想要去杀了那些人。她的爸爸早先保镖,一辈子没发财,还结了些仇人,原因就是性情太刚直。原来开镖店的药想买卖好,不但得联络绅商,还得结交官府。这些卑鄙肮脏的苟且行为,俞秀莲是决不肯做的。她因为在“京都”住了些日,更深深地知道了官场的卑鄙,与豪门之横行,她把那些视若深仇,甚至连什么德啸峰家,邱广超家,那虽然都没有得罪过她,而且还都对她很好,她可全都不认了。两个月前,德大奶奶与德少奶奶杨丽芳,还差人来问她好,送给她几样礼物,她却叫人把礼物全都退回,并嘱说:“你们不要再来了!”——所以,她是变了,变得仿佛性情孤僻,不近人情。本来在她的房里还供着一个小小的灵牌,上写:“宣化孟思昭之灵位”,这纪念的是她那没有见过面而且毫无情感的未婚夫,但她这次回来,她就把这灵牌劈了,烧了火,她是心里在恨恨地想着:“他们九门提督的女儿(玉娇龙)全都自己找了一个当强盗的男人去嫁了,屡次不听她们家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屡次地的逃跑;我又不是官家的女儿,祖上也没有人读过书,我学那什么文绉绉?学那些什么三从四德,小姐的酸态?”

    虽然是这样,她可仍然没有勇气打破礼教的藩篱,她的这个小院子,除了孙正礼与崔三之外,还是没有一个男子能够进门,她的家里连一个女仆也没有,五六间屋子只她一个人住,天天自己做饭自己吃,除了练习武艺,就是做活。有时她在家里闷得实在难受了,便自己找一个伴儿,或是去买针线,或是去到她的柜上(雄远镖店)看一看,而逛一逛大街,而去一次“北关”。她总是青衣,青裤,鞋上有时可扎着点花儿,梳着处女式的长辫子,脸上也有时擦点儿胭脂,见了什么熟识的“大娘”,“老伯伯”,也时常有说有笑。柜上有时崔三跟人讲买卖,她遇见了,也搭几句言。只是要叫她去不为什么事,和年青的男子说话,她却不肯。也没有人敢多用眼看她。——她出来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大门不锁,也不会有人进她的院子去偷的,——更没有男子敢没有事在她家门前闲站或是闲谈。

    关于她的婚姻,人家都知道,她是在守着“望门寡”了,有人在背地里说她是“妨夫”,可是见她有时也擦胭脂,也穿花鞋,又不像一辈子愿意作老姑娘的样子,可是,谁敢给她去提媒呀?又那个年青的小伙,或是“断了缘”的鳏夫,敢想一想娶她为妻呢?——在这时,一般女子要是过了二十岁尚未给人当媳妇便很难出嫁了,尤其谁都知道俞秀莲,美丽还是那样美丽,年轻也还算很年轻,但人们,尤其是城里的一般认识她的人,对她都是又敬爱又疏远。——这样,遂使她一个很有热心的人,反弄得“落落寡合”,二十来岁的姑娘以致“青春虚度!”俞秀莲独居自活,不发愁也不伤心,有时,虽然想起李慕白,那也不过是在心头一闪,轻轻地就飞过去了,谈不到是什么“相思惆怅”。她只是愿意度着这“与世无争”的岁月。

    但是在这小城里,小院中,谁想得到竟连这也是不可能呀!她这位置在小胡同里的小门小院,邻家——从大街上直到她的西墙,竟自“大兴土木”起来,整天“咚咚咚”“叮叮叮”“哗啦哗啦”,把原来的一些小房全都拆了,而重新打地基,不多久,就建筑起来了一片高楼巨厦。——听说这是在城西北“金家庄”住的大财主金百万,有个儿子做了两年多的外任官,就更发了大财啦,所以在城里盖家子,把这一带的房屋全都收买了去,而拆了另盖,磨砖对缝,画栋雕梁,盖起了这么一所巨宅。俞秀莲的爸爸给她遗下来的这几间小小房屋,虽然没有被“圈”到里面去,给她还留着,可是紧连着她的西墙就盖起了一座高楼,有时遮得太阳都照不到她这小院里,那楼上住的不知是“金百万家里的什么人,整天地歌舞弹唱,笑语喧天,把些橘子皮,栗子壳,都从楼窗掉到秀莲这院里。

    有时还从那窗里泼来盘子那么多,脂粉那么密的洗脸水。并且只要秀莲在院中练武,那楼上就有人看,还笑。半夜里那楼上还吃酒豁拳,高歌大笑。弄得秀莲在这里简直居住不安了。孙正礼有时到这里来,见此情形,气得就向那楼上大骂,说:“什么金百万,拿他家的尅扣人的钱,供儿子作官,刮来地皮在这置产业还欺负人?我跳到楼上骂他们去!”崔三来了,却不住地摆手,说:“现在的金百万比南宫的梁财东更有钱呀!不但这城里他起了大房,城外他的庄子墙也筑得更高更厚了。地又买了二十多顷,慢说这里的知县,连正管这儿的顺德府的知府,都叫他是‘老世伯’了,以前他是金百万,现在恐怕不止金百万,他家的大少爷听说现在是四品,一挪屁股就是道台,我们这个小院子一来是他没看上眼,二来也许是看在老师傅生前的名气,给姑娘点面子。不然,他要占,也得叫他占。得啦!现在是忍事为佳,师妹在京里虽说认识什么邱小侯爷跟德五爷,可是她平常太不联络,再说那又都是早就倒了楣的闲员。遇着事,别说师妹不肯去求他们,即是去求他们,他们也莫能为力。金百万正在走鸿运,我们可惹不起。我劝师妹以后还是少出屋子,好在他们是在楼上,别惹他们也就是了!”气得孙正礼依然向着那高高的楼窗睁大眼。秀莲却极为沉着,隐忍,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了几天,他就托崔三把这房小房屋卖掉了,她离开了城,而搬到乡间去居住。

    秀莲搬居的这个乡间,是在钜鹿县的北定,因为她家在这里有一块祖茔,不到一里,由一个早先也是给俞老镖头当过伙计的名李骆驼的照管,并在隙地种起庄稼来。秀莲就拿她卖房子的钱,在李骆驼的家里空地上,盖了两间小土房。余下的钱她就留着慢慢地花。并买了一个纺车,整天跟李骆驼的老婆,妹子,兄弟媳妇,在一块儿纺棉花。镖店仿佛倒不是她开的了,那里柜上的事情她全都不管。地里鬼崔三还是常常来找她,每次来到,总是鼓动“如簧之舌”,说:“南宫的那些镖店,简直发达得了不得啦!早先不过有六家,现在开了快有三十六家了,地越旺,人越多,早先那些数不上的小镖头:赛白猿,小张飞,飞枪太保,快腿罗汉,现在全成了南北闻名的大镖头了。梁财东的少爷梁文锦也拿钱开了一家‘雄威镖店’,简直是一头假冒我们镖店的字号‘雄远’,可是他这个镖店比他家那几个大粮店还赚钱多。南宫离着临清又近,旱码头接进水码头,客人既觉着方便,保镖的人也好两下联络,彼此关照,谁还跑到我们钜鹿县这偏静的地方来讲买卖呀!我看我们要不赶紧上南宫去开个分号,或是干脆搬家,那可就要快饿得只剩下一张皮啦!”崔三的确是越来越瘦,混得也日见其穷。可是秀莲爽直告诉他说:“我真腻烦死了保镖这一行啦!”

    崔三挺着胸脯说:“师妹!镖用不着你亲自保呀!那回又用你亲自出头哩?只要你把头一点,凡事就有我和孙大哥去办理,不过万一将来有了什么事,孙正礼挡不了的时候,你把你那一对双刀拿出来幌上一幌,也就行了——也决不致于有那事,因为俞老雕,——就是师妹你俞秀莲三个字的英名,在江湖上说出来,还是响当当的……”俞秀莲决然地说:“反正我是不愿意再保镖啦,现在北关的镖店,有买卖你们就去做,没买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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