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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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水蛟苦于兵刃太轻,不敢硬碰;小道右是山,左是水,中间只有近丈空间周旋,小巧功夫无所施其技。花花太岁的开山大斧柄儿特长,展开来整个空间全被封实,分水刺简直无用武之地,真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分水蛟也不是弱者,左闪右钻侦空儿攻出一两招,上下齐出,左右飞射,挑点挂抹倒也够狠。

    两人一交手,其余的人光瞪眼,插不上手,除了由水下走,小道已无法通行。

    青蛟吕昌突然一打手式,首先脱掉外衣,露出浑身青绣,坟起如山的肌肉,刺隐肘后,悄然钻入水中去了。

    接着下水的共有十名大汉,后面出洞蛟也带着十余个人赶来,在后戒备,接替了青蛟。

    哗啦一声水响,青蛟由水中钻出,由后面猛扑三阴一绝,分水刺寒芒似电。

    老道冷哼一声,撤下长剑回身挥出一剑。“铮”一声兵刃相触,溜出无数火花;老道横飘两步,青蚊震飘五六尺。

    白帝三蛟中,青蛟功力最深,虽左手略有不便,但专用一柄分水刺却更为精纯些。

    最差劲是老大分水蛟,他自小便驼了背,先天不足,可是也不等闲。

    两端一交手,飞天鼠被搁在中间,十分惬意。突然,水中一阵水响,十余名大汉飞跃出水,向两端一分,前后一抢,两下夹攻,好一场狠斗。

    花花太岁前后受敌,不由火起,大吼一声,一斧崩开分水饺的分水刺,身形突转,大斧疾抡身后大汉“哎……”了一声,斧过腰断。

    他又“猛虎回头”回身大吼,“铮”一声荡开袭来一刷,再向前反扫而出,“铮”

    一声分水蛟右手刺脱手飞出王丈外落入江心,大斧已临肩头。

    分水蛟一咬牙,向后以铁板桥身法一倒,左手分水刺脱于飞射,直奔花花太岁前胸。

    花花太岁无暇伤人,一抬斧柄,崩飞袭来之刺,但末料到水上冒出一个人头,贴地滑进,寒芒一闪,同时袭到足胫。他狂叫一声,撒手扔出大斧,向将欲滚开的分水蛟砸去。

    大斧将分水蛟的胸膛劈开,斧刃直入地中近尺。花花太岁右足已断,“吧”一声向前仆倒。

    水上突袭的是出洞蛟,他奔前两步站起,双刺猛挥,将刚倒地的花花太岁双腿全卸下了,兜心一刺,由背心直贯前胸,呜呼哀哉!

    飞天鼠力敌两名大汉,三截棍乃兵器中最难使用,而又十分霸道的玩意,但吸“哗啦啦”声中,劲风怒号,只二五照面,便将一个大汉天灵盖砸个稀烂。

    出洞蛟刚赶到,另一名大汉恰被扫断双足,飞坠入江去了。他大吼道:“交给我!

    退!”几名大汉“扑通”一声退入水中;出洞蛟欺身便抢,两人遂搭上了手。

    另一面三阴一绝占尽上风,三贼中老道功力最高,也最阴狠,迫得青蛟步步后撤。

    凡是由后面袭到的人,老道全不在乎,他也不回身应付,尽凭听风辨器术闪避,任令来人扑近,在闪避之中,悄悄地反手击出他那成名绝学三阴手。在他逐步迫进五六丈的距离内,身后躺了八名浑身发青,气血正在凝结的大汉。

    青蚊愈打愈心寒,分水刺已递不出招式了。

    飞天鼠遇上了出洞蛟,棋逢对手,但听金铁交鸣之声大起,两人硬碰硬放手抢攻。

    三截棍矢矫如龙,点打盘扫三棍齐舞,曲折盘旋选出奇招。分水刺疾似电闪,寻暇蹈隙快逾灵蛇,奇奥霸道各逞绝学。

    三阴一绝这时已将身后扑来的大汉全行击毙,无后顾之忧,雄心勃发,清啸一声,展开抢攻。

    青蛟心中早寒,但事已至此,只好放手一拼,分水刺“龙门三击浪”绝着出手,左右猛切,大吼一声,刺尖向上一崩,突然一绞一震,手腕一紧,迎胸便劈。

    三阴一绝冷哼一声,斜身塌肩,长剑错住刺身,向前急送。青蛟分水刺一推,刚要向下沉腕,突然寒芒倏伸,那剑尖突向前急吐,竟然平空伸长六寸,不偏不倚贯入青蛟前腕,撒手丢刺仰面便例。

    出洞蛟眼看兄长丧命,二哥又被三阴一绝剑中套创的绝活刺倒,知道大势已去,发出一声厉啸,突然向后急退。接着是连声呐喊大起,末死的人全向后撤走。

    “走得了么?”飞天鼠得意洋洋凌空猛扑,三截棍抖得笔直,快似奔电,向出洞蛟后脑便砸。

    出洞蛟说声“你找死!”不退反进,挫腰急撤,分水刺向上猛切飞天鼠双足,左手连扬。在三阴一绝赶到的刹那间,他发出一声悲愤厉笑,“扑通”一声,潜入清江走了。

    飞天鼠身在空中,分永刺一到脚下,他向上一缩,猛地向前一窜,双足上扬,头下脚上反穿而下,好俊的轻功!

    可是就在他刚躬身穿下的瞬间,三枚奇薄的梭子镖已经连珠似射到,他想再飞,已经无能为力了,三校梭子镖已有两枚射入腹下,狂叫一声跌下地来,眼见活不成了。

    空荡荡的山径上,只有三阴一绝孤家寡人一个,此外,还有十二匹无人照管的驮马。

    隐伏在旁的逸云,轻轻一笑道:“这可好,省了不少手脚。”

    “我去收拾这恶道。”如黑跃然欲动。

    逸云拉住他说道:“且稍待,荆州三龙的人来了,让他们替我们押回太平口,岂不省事多多了?”

    果然,来路上一批骠悍人物飞奔而来。三阴一绝已走到驮马后端,冲来人喝道:

    “快些!天魔夫人来了么?”

    最先奔到的大汉恭敬地答道:“据说昨晚按时莅庄,道长要否先走一步?”

    “不用了,红货要紧,这是贫道献与两位夫人之物,关系至巨,贫道得亲自押运。”

    三阴一绝在前,数十人押着十二匹马向回路扬长而返。

    逸云低声吩咐如黑一些话,如黑点点头,如飞隐去。

    当夜二更左右,马队赶到枝江和磨盘州之间,人马都疲乏了,便在一处小镇歇宿一夜。

    三更天,客店中来了两条幽灵似的淡淡黑影,点倒了守更小贼,打开了同色的十二个大包,扬长而去。

    店中住着的三阴一绝,正和衣躺在床上假寐,桌上一灯如豆,窗户末关,突然一缕柔和的微风,由窗外射入,轻轻拂过他的睡穴,他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凌晨,他倏然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和衣睡到大天亮,不由失惊道:“我也许真的老了,连一天两夜也挨不过哪!”

    店家送来汤水,他洗漱毕,吃过早餐,一叠声催众贼拾掇上路,向荆州三龙的庄子急赶。

    而凌晨时分,太平口一叶扁舟,由甘虎甘风兄妹俩悄悄押运,船轻水急已经下去近十里地,直奔武昌。

    在同时,太平口客店之中,鸿安镖局的少东主甘龙,沈老镖头,还有个冒牌子的甘虎,正气势汹汹地到处宣扬,说荆州三龙不守江湖道义,竟然夺了他镖局的一支重镖,那镖是重庆府知府大人的宝物,是产自青城的一株九叶玉芝,事后竟不承认,不是明明要砸鸿安的招牌么?说不得今儿非找荆州三龙还个公道来不可。

    太平口与荆州一水之隔,这一宣扬,不消一个时辰,便传遍了附近一带市镇。九叶玉芝!这还了得?那是玄门方士升仙成道的至宝,武林中固本培元的圣品,谁不想瞧瞧?

    要沾上一瓣儿岂不后福无穷?

    这一来,闻风赶来的武林朋友确是不少,齐向荆州三龙府上赶。而甘少东主一行人,却并不动身,说是要等重庆府派两位师爷前来作主云云。

    午后,两个一高一矮,高个儿脸色灰黑,矮个儿面色青灰,颊旁一块老大胎记的斯文人,大例咧进了店,官腔十足,催着甘少东主和一群镖师上路,扑奔荆州三龙府第,要上门索镖。

    不用猜,这两人就是逸云和如黑,由于天魔夫人一群女妖已到,小如黑磨着逸云,硬要他将锅底灰淡淡地涂上一层,免得他那俊面儿被女妖们看煞了。逸云缠他不过,只好依他。

    至于那位江文锦。夜来逸云将那救来的大闺女请出,告诉了她全家被害的实情。那大闺女姓范,家中原是武昌府的富商,钱多了一家子动了游兴,想花钱一游三峡风光,岂知遭了奇祸。她一恸几绝,痛不欲生。逸云看清江文锦倒是个有血性的人,将如黑搜来的一包金银交给他,要他伴送范女返回武昌,尔后好好做人。

    江文锦叩谢了逸云、如黑,护送范女买舟下航。由于这一念之慈,江文锦日后倒帮了如黑、逸云一次大忙。

    一行人连趟子手全算上,共有十六人之多,治浩荡荡直奔荆州三龙庄院;两位师爷却乘了两顶凉轿在后跟着。

    未时正,一行人到了荆州三龙的庄院。

    远远地,一群凶神恶煞由三阴一绝率领。押着十二匹驮马,也到啦!

    庄门吊桥已经放下了,有两个庄稼汉各扛着一把锄头,站在吊桥这一面,不住向大道上瞧。

    甘龙等人将近吊桥,十二匹驮马也到啦。众人让三阴一绝神气地走过,庄中涌出十余名大汉慌不迭过了吊桥,迎接驮马。

    第一匹马正一只前蹄踏上桥板,突然河边草从中,射出一匣九枝连弩,两枝射中第一匹马,七枝径奔桥中的三阴一绝。马匹一声长嘶,扑地便倒。

    人群刹时大乱,叱喝之声暴起。

    三阴一绝不愧老江湖,弩匣机簧一响,他便知不妙,突向下一伏,滚到桥边,身躯向下一坠双手抓住桥缘。箭却将他身畔四名大汉射倒,他猛向上一翻,贴着桥面窜回,蓦地大吼道:“狗东西,滚出来答话。”

    桥那面,一个雄揪揪大汉拔出单刀,向桥侧草丛扑去。

    在人吼马嘶声,一条灰影以飞雁投林身法,掠向左侧矮林,他背后正背着一具诸葛连弩。

    蓦地里,路旁矮林中响起一声长笑,接着人影一一现身,共有二十六名之多。

    而河对岸,草地后荆棘丛中,现出荆州三龙的一群狐犬,弯弓搭箭向对岸引弓待发。

    驮马之后,有人吆喝一声,皮鞭“吧吧”作响,十一匹马狂奔越过吊桥。

    矮林前的二十六个人,似乎不想拦截驮马,任由众贼驱马奔入。

    三阴一绝走在最后,他傲然瞥了二十六人一服,正想发话叫阵,让在路旁的甘龙已哈哈大笑,向二十六人喝道:“兄弟们,你们可以走了,咱们已证实这些驮马背上之物,正是咱们的红货就成了。”

    原来第一匹马倒地,由于伤不在要害,马儿在地上一阵嘶号挣扎,鞍侧货色裂开,露出有“鸿安镖局”印记的两个黑色大包,十分岔眼。

    二十六名大汉徐徐后撒,三阴一绝岂肯干休?他伸手去拔腰中长剑,作势要飞扑矮林。

    “且慢!道爷。”甘龙突然向他大喝,又道:“刚才七枝弩箭并不想要你的命,故而先射马后射人。你想找我的伙计麻烦,只要你身形一动,准会变成刺猬;二十六人中有十三具诸葛连弩,那是应付群殴的毒玩意,你吃得消?”

    老道果然不敢妄动,冲甘龙阴阴一笑道:“小辈,你就是鸿安的少东主飞刀甘龙?”

    “就是区区在下,不服气请一试在下的九口飞刀。”

    “拔刀刃!”老道怒叫,向甘龙走去。

    甘龙呵呵一笑,手一抖,袖中冒出三把柳叶刀,落在掌心闪闪生光。他说道:“道爷,你注意了,我的刀一发九把,双手和肩背有各种不同的飞刀发出,你小心了。”

    说完,右手缓缓前伸。老道向左一闪,拔出长剑大吼道:“你不敢和道爷在兵刃见真章?道爷不和你较量暗器。”

    “蠢才,这难道不是兵刃?枉你自命武林人物,连暗器也没弄清,甘某明发飞刀,怎算暗器?哈哈!三阴一绝的三阴手,剑中吐气的鬼蜮伎俩,才算暗器哪。”

    三阴一绝心中一惊,不知甘龙因何知道他的名号,和自己仗以成名的绝艺,不由骇然。正在进退两难,不想救星突现。

    庄门内,出现两个高大老儿,墨绿团花罩抱,头部迢遥巾,长须拂胸,鹰目生光。

    正是出现在白石江,拦截绿衣剑客夫妇的荆州三龙的老大混江龙郑龙,老二秃头龙郑虎,他藏有头nb,看不见秃头。

    接着拥出一群凶悍大汉,两翼一张。混江龙沉声叫道:“道长何必和甘大镖师一般见识?请入庄再说。”

    甘龙目送三阴一绝走了,亮声儿向身畔一位镖师说道:“劳驾王兄再走一趟,说鸿安镖局甘龙再次投帖拜庄索镖,一行十六人,还有重庆府两位师爷一同候教。”

    王镖师应诺一声,探囊取出一封大红截角拜帖。拜帖截角,表示“阁下如不识相,咱们拼了。”他大踏步上前,昂然过了吊桥,到了混江龙面前八尺,高举拜帖躬身行礼道:“在下王方平奉敝镖局少东主甘龙所差,二次前来投帖拜庄,请郑当家过目;一行十六人并有重庆府二位师爷姓名均列帖后。”说完,双手呈上。

    混江龙身后闪出一名大汉,上前接过拜帖,踱到混江龙身侧,打开取出名帖,双手在他眼前展开。

    混江龙就下人手中略一过目,阴阴一笑道:“传话,郑龙兄弟恭请甘大镖师十八人入庄。”

    大汉放了名帖,对王方平说道:“敝上恭请甘大镖师等十八人入庄。”

    王方平抱拳行礼告退,大踏步转身过桥,将话传到。

    甘龙走至凉轿前,躬身道:“荆州三龙有请,劳师爷移玉进庄。”

    轿门一掀,首先出来了逸云,第二乘轿也出来了小如黑。两人一袭长衫,手摇名贵折扇。如黑手上还多了一卷三尺长的画卷儿。喝!原来像一双奇丑的黑鬼,尤其是如黑,那丑怪的尊容,夜间出现不吓人才怪。

    逸云一出轿,首先就是一顿官腔:“怎么?在庄外就步行?本师爷跟知府大人,参谒布政使也轿至堂下方行下轿升阶,荆州三龙草野莠民,怎敢对本师爷无礼?”

    甘龙肚里暗笑,这小兄弟装得真像!口中却说道:“请师爷原恕,这是武林朋友投帖的规矩,没奈何!这些都是不讲王法之人,师爷只好委屈些儿……”

    “住口!怎么不讲王法?荆州三龙敢造反么?知府大人的贡物也敢枪,成话么?本师爷即行呈文请湖广布政使大人,杀他们的头,抄他们的家,男的凌迟,女的拨入教坊司,看他还敢对本师爷无礼?”

    他们这边一弹一唱,把荆州三龙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尤其是秃头龙,听说女的要送教坊司为娼,憋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便待抢出。

    混江龙说道:“二弟,且慢发火,等会儿好好治他就是。”

    如黑上前打圆场,笑道:“华夫子,所谓入境问俗,你我何必和这些莠民一般见识?

    走吧!”

    “领路!”逸云折扇一摆,跟着甘龙大摇大摆过桥。

    一进庄门,混江龙把甘龙恨牙痒痒地,想立时治他难看,哈哈一笑道:“少东主二次莅庄草舍生辉,郑某深感荣幸,这次竟把六扇门中的人带来了,难得!咱们该亲近亲近。”

    说完,抱拳一礼,跨前两步,不怀好意地伸出虎掌。

    甘龙也哈哈一笑,回了一礼说道:“一再打扰,前辈恕罪。知府大人一再责成,事不由己,尚望海涵。”他也跨前两步,泰然地伸手。

    两人双手一握的瞬间,逸云突然跨前一步,折扇搭在甘龙的右肩上,不悦地说道:

    “甘镖师你是守法良民,竟然与劫镖贼亲近,你目中还有我华师爷在?”

    混江龙只觉掌骨欲折,一股浑雄内力由甘龙掌上发出,循经脉直震内腑,感到浑身一霞,额上大汗如雨,老脸变了颜色,颊肉不住抽搐。他想抽出掌来,但哪里能够?甘龙的手掌,像只烧红了的大火钳,钳得他龇牙咧嘴,动弹不得。甘龙却紧握不放,转头向逸云歉然地道:“请华师爷见谅则个,这是江湖规矩,草民吃这门饭,无可奈何。”

    所有贼人一见混江龙的窝囊像,吓了个心惊肉跳。论年岁,混江龙比甘龙大了一倍有奇,论修为,甘龙不过是边疆的土镖师,再强也到不了这一地步;荆州三龙横行长江水域,名列一流高手,怎么一握之下,竟然狼狈到大汗如雨,浑身发抖?他们想上前,却又不敢不遵江湖规矩,主人不放手,谁也不可排开的哪!

    逸云折扇仍搁在甘龙肩上,冷然地说道:“不成!本师爷乃知府大人执法之人,不能知法犯法,不许亲近。”

    甘龙只好向混江龙歉然一笑,手一松,说道:“前辈休怪,来日方长,在下定然多向贵庄好汉亲近。”

    他手一松,混江龙如逢大赦,慌不迭抽回手掌,长呼一口气,气结地说道:“老朽鲁莽,未能远迎,甘师父海涵,请。”

    他口气一软,众贼全皆一震,不用说,老家伙准吃了大亏,不然岂肯低首下心?

    “不敢有僭,前辈请。”

    混江龙和秃头龙前导,将客往里请。越过广场,是一排石阶,阶后是有座丽的楼房,朱漆大门大开,混江龙请客入厅,转过外厅屏风,是一处宽大的天井;说天井,不如说是院落,两廊是客房,天井中花木扶疏,一条走道直通二进大厅堂。

    逸云一面打量形势,一面呕荆州三龙说道:“嗯!倒像一个暴发户的殿堂,不像个贼窝子。听说窝子有什么山寨垛窑,有忠义堂分金殿,这儿却没有。喂!老贼,你这座楼房叫什么楼?什么殿?说给本师爷听听。”

    秃头龙蓦地止步,回身厉声大吼道:“闭上你的鸟嘴!恼得二太爷火起,等会儿活剥了你这……”

    “反了反了!”逸云也提高嗓子叫,又道:“本师爷抬举了你们,还狗咬吕洞宾在本师爷跟前咆哮?本师爷抬举你们一声贼,没骂说你们是贱种,不是抬举你们么?不见古往今来,全是贼的天下么?有了天下,贼又何妨?你这走狗再敢咆哮,本师爷定然抄你的家,男的凌迟,女的送教坊……”

    秃头龙恶狠狠跨前一步,右掌上提,倏然发出。

    逸云一把拉住甘龙,向前一送,说道:“甘镖头,这老狗要动武,给我打!”

    恰好秃头龙一掌发出,甘龙信手一挥,那尖啸着的劲风,竟被挡向左侧,“哗啦”

    一声,八尺外一排花盆被劲风四面崩飞,接着“乒乒乓乓”砸个粉碎。

    秃头龙骇然变色,他这一掌已用了全力,想将逸云震毙,不想甘龙轻轻一掌,就将如山暗劲露偏,他能不害怕?

    甘龙接偏暗劲,抱拳陪笑道:“二当家休怪。华师爷读书人,不知江湖规矩,在下这儿赔礼尚请海涵。”

    逸云却不管他们,眼望那些碎花盆,奇道:“咦!这是啥玩意?自己哗啦啦破啦!

    准是有狗儿经过,狗爪子狗尾巴碰破了的。”

    秃头龙恨恨地一咬牙,回头就走,脚步沉重,显然他心中恨极。

    甘龙一拉华师爷,跟两龙走向大厅。

    楼高两层,甚是宏丽。大厅中,中间一排虎皮交椅上,坐了一群男女,空出中间一张,大概那是留给主人混江龙的。上首是昨晚现身的花和尚,他旁边是天魔夫人的大妞儿如霞,她今天是一身大红锦衣,大红长裙,浑身是火,美得教人不克自恃,与那晚一身轻罗又自不同。她上身斜出交椅把手,半倚在花和尚的手臂上,眼波儿媚,甜笑儿勾魂摄魄。

    她的右首,是一个三角脸吊客眉的老鬼。老鬼之右是二,姐儿如雯,她是一身桃红纳纱短衫儿,桃红长裙下翘起一双要命的同色莲瓣儿,衫裙薄得不像话。

    中间交椅之左,依次是巫山怪姥、天魔夫人、地煞夫人和一个满脸阴沉,双目寒芒闪缩的瘦长个儿,年纪约有五十出头,两太阳穴高高鼓起。

    在众人身后,排列着红红绿绿六名令人心动神摇,媚笑如花,春情漾溢的天仙美女。

    天魔夫人身后,正是最美的五妞儿如烟,她一身翠绿,亮晶晶宝石也似的媚眼儿,不住向花和尚直瞟。

    两厢下,叉手挺胸站着三十二名横眉竖目,傈悍雄壮的大汉;他们之前,分列着两排檀木椅。

    混江龙领着众人跨入大厅,花和尚正一手捏着如霞的纤纤玉手,一面转首向天魔夫人身后的如烟,眯着狗眼淫笑。众人一进门,秃头龙的沉重足音,将花和尚的目光吸引了。他蓦地回首,倏然站起。

    那青灰脸膛,颊上一块胎记的小辈,不是昨晚那小伙子么?再一看逸云,虽则脸已变黑,但那穿著打扮,和那端正俊秀的五官,怎能瞒得这奸滑的老江湖?小小子他不怕,却怕那大小子,他突然脸上变色,只一吸气,身形快逾电闪,倒飞窜入内堂,刹时不见。

    “和尚别走!”逸云大叫。

    他不叫倒好,那口音把和尚吓得屁滚尿流,溜得更快。

    逸云知道追之不及,脸一板,官腔又来啦:“好啊!哪个庙里不守清规的和尚,竟在这儿犯弥天大过。甘镖头,给我查,大明圣律对不法和尚从不宽贷,本师爷要重重治他。”

    他在说可没人听他说些啥。但所有的人,全都脸上变色,鼎鼎大名技绝江湖的花和尚,连武当掌门也惧他三分的凶僧,竟被一个鸿安镖局的小镖头唬跑,岂不邪门?

    甘龙陪笑说道:“师爷别生气,在下知道那贼秃叫花和尚一宏,咱们把镖索回后,再找他不迟。”

    混江龙倒抽一口凉气,暗叫一声糟!糟得不可再糟,倚为长城天下无敌的花和尚,竟然被甘龙这小子一吓便路,望影而逃,还有谁敢出头?刚才握手较量,他已吃过苦头,确是没有勇气再试啦。

    虎皮交椅上的人,全都站起,脸上布满讶然的神色,向甘龙惑然地打量。

    天魔夫人一行,对鸿安镖局的人物知之甚详,甘龙的艺业斤两,算起来不值一提,怎么竟会将大名鼎鼎的花和尚吓跑了的?左首那三角脸老人,更是困惑地一皱眉。

    混江龙和众人进入堂中,甘龙看了堂上众人一眼,不由心中打鼓,却硬着头皮抱拳一礼,说道:“在下甘龙,因失镖之事,打扰诸位清兴,恕罪恕罪。”又向混江龙道:

    “甘某眼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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